华彦是最早的一批进入王府的左王侍者,他甚至比明惜还大两岁,与宋亦书莫熙然和林决这样年轻貌美的家奴不同,左王更加器重他的阅历和能力。
他在会馆的学校时就成绩优异,就连最严苛的教官也得承认华彦就是最传统的那种顶尖侍者,谁也不能否认华彦的能力。
但是说到内侍长这个位置,有些人也不是没有好奇的问过华彦,为什么从来没试过和明惜争一争,毕竟,他既占了年少情分,能力上也并非不可和明惜一较高低。
而华彦总是沉默的摇摇头。
旁人看不懂他的意思,只有华彦自己知道,每每他想起这个问题,脑海里就总是那双眼眶泛红的灰色眸子,那张苍白美丽的脸,那时倒在地上的明惜明明看起来脆弱的似乎一触即溃,但是整个房间里的所有人,没有人敢上前一步。
包括会馆的主人柏先生、花房的最高司长、侍者学校的校长、右王……那个屋子里那时站着的几乎是整个蔚兰的心脏。
但他们就那样站在那里,看着这个灰眸的男人,整个房间安静的像是不见光的深渊,他们像是被定格住的电影,谁也不敢上前。
而明惜,他躺在地上,浑身被汗水浸shi,黑色的半长发贴在侧脸上,那双灰色的眸子甚至有些涣散。
他苍白的像一张纸,也像一块冷玉,一块冰,冰冷又锋利。
而此时,叶澜岐看着正在给自己扣袖扣的明惜,也刚好想起了那天。
那刚好是动乱时期刚刚结束的时候,是黎明前最后一点黑暗。
明家以献出明惜不忠的把柄为筹码想要最后一博,花房的一部分人想趁着还在梅城没有回来的左王反应不及的空隙,让明惜屈打成招,废去左王在兰城的势力。
花房的人直接把明惜带到了会馆,原本柏先生是坚定的拥君派,但是明家的证据确凿,他原本只想从中斡旋让明惜撑到叶澜岐回来。
但是明惜站在审判庭上,那双灰色的眼睛看着他,那里的灰色几乎快满溢出来。
他问,你们敢赌吗?
那种神情就像是一个成瘾许久的赌徒疯狂的推上最后一把筹码。
他说他要杀了那个带他来这里的花房司定,然后自己打下去他们带来的“折花”。
折花,这名字真不吉利。
在以花为尊的蔚兰帝国,你几乎听不到什么“凋落”、“开败”之类的词汇,因为这在这个国度几乎是最恶毒的诅咒。
而“折花”是蔚兰官方所有事物名称中,最不吉利的名字了。
因为那是一种毒药。
折花并不致死,它是一种成瘾药物,通过静脉注射,打入时会让人看见这个世界上最美妙的幻觉……然后坠入最恐怖痛苦的深渊。
这是一种自人权战争之后就被几乎完全禁绝的药物,因为只要一针,就能摧毁这个世界上自认意志最坚定的人。
它可怕的不是疼痛,而是美妙,和自美妙坠入深渊的崩溃。
那个房间里的所有人都以为明惜疯了。
他把折花的针打进了自己的左手静脉,然后用针管刺进了那个司定的心脏,血涌出来,所有人都在大喊,后退,尖叫。
血溅到了明惜脸上,他仰起头尽情品尝那种幻觉的美妙,然后从窗边的木本植物上折下一段尖锐的树枝,深深扎进了过来缉拿他的花房司定的眼眶里。
拔出来时血和脑浆一起溅到会馆审判庭的墙上,至今还没有洗掉。
司长疯了一样的边喊边后退,右王被涌进来的保镖团团围住,其他司定不要命一样往外跑……
就像羊群里进来了一只饿狼。
这个形容很贴切,他明明就是一匹来自国境线的狼,这群生长在花丛里的绵羊从没见过血,一阵风都要叫他们折枝。
叶澜岐曾经问过明惜,这样的国家,怎么能对抗铁与血的战争车轮呢?
明惜没有回答,可叶澜岐明明在他眼睛里看到了答案。
从幻觉中逐渐清醒过来的明惜看着这场闹剧,突然笑了。
华彦就在门边眼睁睁看着这个灰眸男人开始大笑,就像看见这个世界最荒唐可笑的戏剧一样,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他手腕上那条殷红的线已经开始蔓延,折花的痛苦开始发作,可他还是笑的直流眼泪,整个会馆都回荡着明惜疯狂的大笑。
他慢慢倒下来,倒在一片血泊中,脸上的血倒影在那双无色的眸子中,看起来额外妖艳。
华彦记得,叶澜岐喜欢红色。
直到折花的药性快要过去,那根红线快沿着脖颈蔓延到他的唇边,开始渐渐变淡,明惜才像是忽然感到无趣了一样,沉默了下来。
右王,蔷薇亲王,这位蔚兰帝国的女亲王扶着审判庭的玻璃,看着一地的狼藉,只有沉默。
他的弟弟到底从国境线上带回了一个什么怪物?
而柏先生和司长,只有默然的面对。
蔚兰是个温和的国家,会馆、学校、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