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靖王军令未下,神机营此前只能在平阳待命,如今得到调命,立刻马不停蹄地拔营往望鹃开去,生怕晚了一刻就被南遂军乘虚而入,攻破中原。
崔狻手忙脚乱地将谢九龄那一屋绮罗锦绣、珍稀奇巧打起了包,才对着最后一样物件长吁短叹起来:“谢珠郎,这尊等人高的傀儡,要不要收起来带走?”
安然坐在交椅上品茶的谢九龄,将茶盏轻轻放下:“哪一尊?”
崔狻朝区百川努努嘴。后者一动不动地跪在门口,连眼睛都不眨,若不是合军上下都认识他,没准真要被人当成傀儡摆件。谢九龄叹了口气:“行了,小狮子,你把门关上。”
“你又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崔狻一边嗤之以鼻,一边将房门关紧,“要给小师弟上药?”
谢九龄又端起了茶盏,吹了吹,最终没喝,对着茶水出起神来:“你起来罢,不必担心,我没有生气。西王母逃走是意料之中的事,罪不在你。之所以和师父合演这么一出,也是为了给军士们一个说辞罢了。”
区百川一声不吭。崔狻连忙和稀泥道:“你赶紧起来,我给你上点药。”
“我没事。”区百川动了动嘴角,“那是层假皮,师父叫我弄的。”
崔狻瞠目结舌,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谢九龄:“伤也是假的?我就说,明明你我形影不离,你哪来的空闲去打师弟。”
“他既然没错,我们自然没打他。这种小机巧,百川从小就会做,若是犯懒不愿意去伐木,就做身假伤给师父看。”谢九龄忍俊不禁,“不过他年少的时候做得不Jing巧,总是被师父一眼看破,之后总要被罚多砍一倍的长青木。”
“就是为了能骗过他,我才会渐渐把这种玩意钻研到极致,今日才能作出以假乱真的效果。”区百川有气无力道,“可是这种东西,做得再像,又有什么用?”
崔狻嘀咕道:“镜湖居住的真的不是什么妖魔鬼怪?我真没看出来它是假的。”
“若是能被你们看出来不妥,就更骗不过妙华公主,也就不能脱罪于圣人了。”谢九龄气定神闲道,“你多做几副,等我回京向圣人请罪时也要用。另外这几日不要急着摘下,作出疼痛难忍的样子来,以免露出破绽。”
区百川应道:“我知道了。”
谢九龄笑道:“你回去收拾行囊罢,马上就要启程了。”
区百川却嗫嚅道:“师兄,我能不能单独跟你说几句话?”
“崔郎不是外人,你有什么想说的,就尽管说罢。”
区百川抬起眼帘,瞅了瞅崔狻,他这一抬头,才露出对通红的眼圈,仿佛真是受刑痛哭过的模样。他几番张口,都没说出话来,最后倒是抱头痛哭起来。
谢九龄静静看着他,等他稍微缓和下来才开口问道:“和师兄说说罢,怎么了?”
“师父说……”区百川抽噎道,“说我寻得大道前,不得归山。”
谢九龄都是一怔:“大道?”
区百川抽抽搭搭道:“是啊,可是怎样才算寻得大道呢?师父又不肯点明。我本来就是百事无成的废物,能做什么?”
崔狻插口道:“其实你差一点也就寻得大道了,譬如你当日要是成功杀了你师兄,百姓们自然会口耳相传,说有个镜湖居弟子离经叛道,成了大魔头,只不过寻得的道是歪门邪道罢了……”
谢九龄似笑非笑地斜了他一眼,崔狻连忙把后半截话吞了回去,正色道:“你追随着师兄,鞠躬尽瘁,等我们踏平南遂,封侯拜将,自然就算你寻得大道了。”
谢九龄帮腔道:“正是如此。以后我指东,你就不能往西了,明白么?好好听师兄的话,以后回镜湖山见师父,我定不忘把你带上。”
“我明白了。”区百川吸了口气,瞪着眼道,“让师父不要再生我的气了。”
谢九龄叹了口气:“我倒觉得师父未必是生气。”
区百川没得到承诺,十分委屈,但还是抹干净了脸,猛地推开门,一脸坚毅地走了出去。崔狻咂舌道:“你师弟还是这么别扭,早知道哭不就有nai吃了?”
“我好久没见他哭过了,要不是憋得太委屈,估计今日也不会来找我。”谢九龄摇了摇扇子,“幸亏我是家中独子,只照顾百川一个就够,不然整天揣摩弟弟的心思们,累也累死了。”
“你要是有弟弟,也就养不成这么娇贵了。”崔狻小声咕哝。
谢九龄拉长声音道:“怎么——崔郎嫌弃我了?”
崔狻忙道:“没什么,没什么。来,小祖宗请高抬贵足,你踩到这台机巧的金线了,我没法收拾。”
谢九龄十分心安理得地将脚抬起来,喝着茶继续监督他忙碌。半个时辰过后,眼瞅着崔狻将客房收拾得“家徒四壁”,他才慢悠悠道:“茶凉了。”
“该拔营了,我可不给你添热水。”崔狻喘了口气,叉腰道,“请您动动腿儿,咱们出发罢?”
以神机营的速度,望鹃离平阳不过半日的脚程,军令才下几个时辰,神机营就从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