耘月月末的黑水关是迷人的。
枯水期早已过去。现在江中的水位正在不断上升。关口附近的几处叠瀑此刻正在酝酿着下一季声势浩大的入海仪式。
早晨的时候,关口附近的弟子送上来时鲜的白鳍鱼。
这是黑水关的特产之一。每年只有在这个时候鱼群会溯游而上,由海洋进入淡水江流。刚刚入江的鱼儿经过一整个春季的滋养,rou质是最为肥美的。等到鱼群游到上游气力耗尽时,味道就称不上顶级了。恰好黑水关正在江海交接处,这儿的这个时节正是渔民们丰收的日子。
照往常的,第一网捕捞上来的白鳍鱼被送到黑水关。说句实话,苍耳谷的门人能够享用得到的数量也是极少的。里面绝大多数的鱼是要被立刻装冰送往清都。
一草记得去年的时候,清都是派了一个什么黑衣卫的侍卫长前来接收的。今年,没想到今年居然会是鹤•定远。
一草就着鲜嫩略带甘甜的鱼rou细细地嚼着这个令大多数法外人寒彻骨髓或热血沸腾的名字。
早餐起来就吃清蒸白鳍鱼似乎是奢侈了点。
可是,一草已经在权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结果。她不想承认。她想拼死一搏。
然而,她却浑身无力。
从心底深处一直冷到指尖,就像一个死人只能等待着被埋葬。
七草和权坐在一边一起享用着美味鲜鱼。一个看上去淡然,一个看上去漠然。
这顿早饭吃了很久。一草最后不得不扔下筷子,潦草地说了一句,“走吧。”
苍耳谷外,几个关内的弟子早已等得心焦。看见自家关主出来,他们急忙备了马引路而去。
真正的黑水关建筑在湍急江水之上,占据了江左的悬崖峭壁。
黑色的砖木建筑镶嵌在灰色的石崖中,宛如一道道伤口裸呈在落云山磅礴的山脉上。
一草领着人纵马于宽阔的廊檐下。
那些栈道都是黑水关建筑的一部分。栈道最窄的地方也可以容纳三匹马并列前进。所以,头一次以骑马的方式进入黑水关的权豪兴顿发,一挥鞭子索性冲到了一草的前头。
七草是主动请缨而来。实在是担心关主的状态,前来接人的弟子倒也没有阻止这位本应该在苍耳谷尽职的医师一起跟来。现在,事实表明这一决定实在是明智。一向自诩女中豪杰的黑水关关主今天看来颇为失常。她坐在马背上晃晃悠悠,几次几欲坠马,惹得旁边的门人差点惊呼出声。
好不容易爬完长长的栈道,黑水关的主城总算是屹立于头顶的台阶上了。几个门人俱都一身冷汗地长吐了口气。
飙完马,意气风发的权•修宜一眼就看到了黑色城门口缓步而出的两个人。
定水•刻摇着他玉骨的扇子施施然拖着脚步,且行且观,欣赏着四围的风物。
同行的另一位则大步流星器宇轩昂地直冲权他们而来。猎猎的山峰拂动着那人的衣角。锦袍翻飞处一双有力的胳膊显露出来。他的左臂上从手背向上蜿蜒向胳膊的是一组黑色的蛇舞纹身。
权被那人的目光掠过,顿觉口干舌燥。于是,他虔敬地躬身下跪。
“两位皇爷安康。”
鹤•定远的第一眼其实并没有落在权的身上。在那一群人马出现在视野中时,他第一眼就认出了一草•如雪。
当年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是一个双十不到的小姑娘,如今已经长成一个统领一派威震一方的宗师掌门。
鹤•定远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也有恍惚的时候。
直到权耀眼的红发戳进眼睛里,他才微笑了承认了自己的心思。
鹤•定远也见过权。不过,那个时候权还是个七岁的小娃儿。抱在御主轩明的手里,他的发和御主的发纠结在一起,一片火红。
到底脉搏中流淌的是同一祖先的血ye。现在去看权•修宜,鹤•定远不得不说他和御主轩明实在是有太多相似的地方了。
毫不掩饰自己的情感,鹤•定远迈着大步走上前扶起了权。
“修宜这是见外了吧!你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呢。怎么现在见面了,倒生分起来。”
权自然是记不起来七岁那时候的事了。他被臂膀上温热的手掌所攫住,也被扑面而来的热情所包裹。所以,权马上大笑起来,伸臂挽住鹤•定远的胳膊,就像久未见面的老朋友一样。
“是。是我的不是。定远皇爷的面前我怎么好如此矫情。”
一草看着他们热情四溢的见面一时不觉呆了。
鹤•定远在没有进入清都之前是江湖上有名的独行侠。他为人豪爽,但嫉恶如仇。甚至当得起“心狠手辣”这样的评语。只是,凡与他有过交集的人都说,那是一个哥们,一个兄弟,一个值得托付后背的朋友。
要么被北辰•律的酒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