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常洛继任宗主的两年里,梅家在官道和武道上的势力都逐步在弱化,他花了极大的心思去做买卖谈生意,借此以财势垄断了东洲全部的雅艺物资往来,分家被养的盆满钵满,而江湖上却渐渐在淡忘还有梅宗这么个神秘的门派。
砚青的生活没有太大变化,与父亲在世时不同,他不必再花大量的时间去修习功课,也就多了很多空闲的时光,但人一没事做,就容易胡思乱想,砚青害怕想到柳儒风,害怕想起自己失去双亲的孤独,于是每天都往太nainai屋里跑,看她剪纸绘画,听她闲聊家常,做一切可以打断自己思路的事情。
随着时间的推移,老太君的身体是大不如前,以前还能拨弄单弦唱几句小调,现在开口说不了两句话就咳嗽起来。砚青发觉角院的供暖越来越差,太nainai屋里常年点不上几块炭火。他知道是梅常洛使坏,可自己早就被架空了,也没有过问的权力,只能将自己屋里的炭全部贡献出来,分发给各院女眷聊胜于无。
直到这一天,他正坐在屋里抄录诗经,远远听见外面有女人的哭喊声。放下笔走出去,就看见一堆东西从冬暖阁里砸了出来。
砚青疑惑的在门口徘徊,只看见六姨娘屋里的老姨婆死死抱着家丁的大腿哭求他不要扔东西。那姨婆哭得脸都揪成了一团,看见砚青在门口,像是看见救命稻草一样大步扑了出来。
“青爷!青爷你救救我们吧,我在梅苑住了一辈子,外面谁也不认识,这要是赶我们走,天寒地冻只能等死了呀!”
砚青扶起她,往屋里看了眼,里头的家丁还算懂事,立马出来给他行礼:
“青爷,您甭管了,脏事。”
梅砚青低眉看他:“说清楚。”
“唉...”那家丁叹了口气,低声说道:“六姨娘不知道跟谁私通暗结珠胎,六个月显怀藏不住了,宗主那边大发雷霆,说角院里的女人不干净,让全都赶出去。”
“全部?”砚青惊愕的抬眼。
“是,您放心,您和常淑小姐是不必动的,就先宗主的女眷要走,女眷祠堂也要拆了腾地方。”
“!”砚青大吃一惊,悯兰祠里只供了一个牌位,那是他娘亲公孙芷兰的单人祠堂。
那家丁看着他的反应默默咽了口口水,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老太君也得搬...”
“混账!”砚青拧着眉头咒骂了一声,转身便往正殿书房走去。
梅常洛躺在摇椅上闭目养神,他现在可谓是春风得意,对内梅宗分家皆以他马首是瞻,对外生意上他是龙头大哥,他终于从庶子的身份里爬了出来,成为了梅姓主宰,而此刻,唯一能对他产生威胁的,就只有这血脉上的名正言顺了。
他闭着眼睛听到有人闯了进来,站在他面前忿忿喘息,显然是一路跑过来的。能在梅庄里自由出入各角还对他有恨意的,只有那位正位嫡子梅砚青而已了。
常洛眯着眼瞥了瞥来人,神态惬意不为所动。砚青恨恨地瞪着他,压着怒火低声道:
“梅常洛,你不要太过分。”
“哼。”常洛冷笑了一声,完全睁开了眼,“不知何事劳您大驾至此呀?”
砚青双唇紧闭,抬眼俯视着他命令道:
“我要收回梅庄内务管事的权力,我认为你的调配不合适。”
“嚯。”梅常洛颇为讶异的笑了,坐起身子看向他,脑袋一歪眼神玩味:
“你凭什么对我下这个命令?”
“凭我是宗室嫡子,凭我爹临终的遗嘱。梅氏于外清雅正,对内更是廉洁奉公,这些年你是如何兴风作浪不顾宗室百年名声我都看在眼里,如今你越来越猖狂,我要代宗室家法问你的罪!”
“哈哈哈哈....我好怕呀...”梅常洛像是听了个八百年难遇的笑话,低头乐了半天,再抬头眼神变得格外凶狠,“砚青少爷,你还以为你的地位对我来讲跟很重要么?”
说着,他双手一扶站了起来,踱步走到砚青的面前,上下将他打量了一番。这是一个越距的距离,常洛的鼻子都快蹭到砚青的头发了,他毫不避讳的凑上去闻了闻发丝间的香气,砚青察觉到后即刻厌恶的避开。梅常洛停在原地笑了笑:
“你要教训我?你配吗?你别忘了你继任宗主的誓言可是,夺血玉梅,杀柳儒风。血玉梅回来了吗?柳儒风死了吗?这两年你承诺的事情一件都没有做到不是吗,你哪怕能办成一件,族里都不会有任何异议,可现下你就是个衣来张口的闲主,你拿什么教训我?啊?”
“...”砚青皱着眉低头沉默起来。他说的不错,这些年自己对庄里上下毫无半点贡献,梅常洛才是支撑这个庞大家族运转的主心骨,就算自己提出异议,也不会有任何人赞成。只有血玉梅和白玉梅的主人才有资格向族里发号施令,而他,什么都不是。
梅常洛晃悠着脚步绕到他身后,视线在他身上随意的打量,昔日由于嫡庶尊卑的距离而只能惊鸿一瞥的身形,现在就在他眼前触手可及。他的目光在砚青的后腰上停留了很久,嘴角带起一丝玩味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