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狻亲了个够本,才看在谢九龄受伤不方便的份上收手,顺嘴说道:“区百川方才来找你。”
“哦?他怎么说?”
“他说以后会尽力帮你,以此赎罪。”崔狻回忆道,“他好像还说他在南遂军那放了照影镜,可以窥探军情。”
“呵,看来廷杖没白挨。”谢九龄自言自语道,“咳,我是说一顿廷杖,能换来百川和神机营的忠心耿耿,也不算亏。”
崔狻狐疑道:“你为了收伏区百川,故意讨了顿打?你怎么这么不知死活?”
谢九龄忙道:“稍安勿躁,你听我说。这三十廷杖我不得不受,不然以后更有其他麻烦。圣人心思重,如果今日不重罚我,一来不能说服百官,二来也会让圣人觉得我功高震主,连他也不能奈何我,日后我就会失去圣心,举步维艰,神机营或许也会分崩离析。所以这顿廷杖我主动挨了,表了忠心,圣人看我凄惨又会动恻隐之心,以后还会多加宽宥。”
“那你也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你明知自己金创不愈,难道不怕死么?”
谢九龄撑起身来亲了他一下:“我这不是安然无恙么?而且平时你都不会这么心疼我,我开心得很。”
崔狻板起脸来:“但你要是把自己玩死了,我转眼就会把你忘了,一点也不心疼。”
“我知道,我知道,所以下次不会冒险了。”谢九龄好声好气道。
崔狻又瞪了他一眼,瓮声瓮气道:“饿不饿?”
谢九龄笑眯眯回道:“有点。想吃你亲手煮的菱角羹。”
“我去你家灶房看看,要是没有菱角,你就别挑三拣四,有什么吃什么。”
菱角羹倒是不难,但菱角生于水乡,是东郡每年八月末才能送进京的。崔狻在家吃过几次,但也不是想吃就能有的,何况现在才初夏,还不是菱角进贡的时节。
可是谢家的下人们一听九郎君要吃菱角羹,立马不知从哪抬来一筐鲜嫩菱角,围着筐削起皮来。崔狻一问才知道,谢九龄天热胃口就不好,只有菱角羹肯喝两口,所以谢太傅的门生每到夏日,就提前从行商那收购菱角,来讨好恩师的公子。
而且还是仅有南湖出产的南湖菱,别的谢九龄不吃。
崔狻捡了颗菱角连皮啃,嘟囔道:“啧,个子不大,毛病不小。”
在众人的包围和七手八脚的指点下,崔狻煮完菱角羹早已汗流浃背,连忙端着碗挤出人群,跑回谢九龄房中。后者在榻上趴着看书,脸色倒是比刚才红润多了。
崔狻一时忘记他身上有伤,将碗放在桌案上,招呼道:“过来用膳。”
谢九龄的目光黏在书页上,含混地应了声,下床走到桌边坐下,拿起了调羹。
一个从后背到腿上都刚挨了板子的人,健步如飞地走到桌边,面不改色地坐在了木椅上。
崔狻道:“你……”
谢九龄如梦初醒,丢开书册,病西施般柔弱地往桌上歪去:“好痛。”
崔狻继续说道:“你这混账玩意儿!”
他边说边去扯谢九龄刚换好的中裤,想要验证他身上是否真有伤。谢九龄却将他肩膀一揽,撒痴道:“小狮子太急色了罢。”
崔狻气得骂了句脏话,硬是把他拖到榻上,扯了衣裤。只见谢九龄的皮子好端端的,虽有几道浅浅的青印,但半条血口都没有,先前那淋漓鲜血都是假的。
谢九龄手忙脚乱地扯过衾被盖上,欲拒还迎道:“天还亮着,不妥。”
崔狻泄了气,垂眉耷眼地坐在榻边。谢九龄从背后搂着他的腰:“别气了,这不是情况危急,没来得及跟你说嘛。”
“去你的来不及。”崔狻侧身推他,“你难道不是提前在身上装好机关,就等着挨打么?”
谢九龄抬眼看他:“昨晚沐浴的时候想到的,顺手就造了个简易的机关,能蒙混过关少吃几杖。我在机巧上的造诣不如百川,一时不慎血放多了而已。”
“得了罢,你那小师弟被你骗得一愣一愣的。”崔狻又推了他一把,“你连圣人都敢骗!”
“嘘,我只是想到圣人心慈手软,肯定会立即送我回府就医,不会察觉到的。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说就罢。”崔狻越推他,谢九龄就缠得越紧,跟菟丝子似的。
崔狻气不打一处来:“起来喝汤,我竟然还担心你,真是白费心思。”
“哪里的话?你的心思,我很受用。”
“呸。”
崔狻一边骂他,一边拖着他回到桌旁,监督他喝汤,半晌才说:“你以后别这样胡闹,我很害怕。”
“你怕什么?”谢九龄放下碗,疑惑道。
“你的意中人重伤濒死,难道你不害怕么?”崔狻自暴自弃地咆哮道。
谢九龄一怔,调羹也放下了,两人大眼对小眼过了好一阵子,他才低声道:“你第一次说我是你的意中人呢。”
崔狻捂住眼睛:“你能不能别脸红?”
“我又控制不了。”谢九龄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