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望向佝偻着的冯立虎。
“为了保护他们保守秘密吗?可您想过吗?我为什么能录到刚才的音频?”
“这个片段是具贤主动给我看的,”他清亮的嗓音仿佛具有魔力,瞬间变得低沉,沙哑,沉重,“女孩疯掉的那一刻,她最痛苦的哪几秒钟,具贤将它当做他最得意的作品之一,向一个他结交不深的普通朋友,炫耀他的才能。”
冯立虎愣愣的看着他。
“他从没觉得自己在作恶,他还会给很多人看他得意地作品,而您的胡喆师兄,年逾半百,仍然是娱乐圈玩的最开的人之一,他们是一样的人。”
年轻人说话的节奏自始至终不急不缓,从不疾言厉色,却像包裹着棉花的铁锤,重击在冯立虎的心脏上。
女孩尖叫的音频重新被打开了。
那叫声让冯立虎的脑袋要裂开了。
“关掉,关掉,关掉!”他尖叫着,用力晃动着椅子,很快他的发音连字也听不清楚,只剩下难辨音节的嚎叫。
过了很久,他精疲力尽,嗓子哑了再也喊不出来,四周寂静的只有他的喘气声。
“我只放了一遍,不超过十秒钟,”年轻人说,“但您一直在喊关掉,没有录音了也在喊。”
“也许在您的脑中,那个女孩的惨叫从来没有中断过。”
他拉开另一边帐篷的布料,露出一架早就放置在那里的摄像机和支架。
“您可以解开脚上的绳子逃跑,然后后半生每天过着和今天一样的日子,也可以选择把压垮您的秘密说出来,”他从口袋里取出折叠刀,拉开刀刃,俯身割开了冯立虎身上的绳索,只余下绑住脚踝与椅腿的绳子,“您还有机会选择做一个人,也许是死人……就算是死人,这也许是最后您能做回人的机会了。”
他将摄影机的镜头稍作调整,打开摄像机的红外灯,对准冯立虎的脸孔。
冯立虎木然的看着摄像机镜头。
即使下了决心,他一时也不知道要怎么开始。
可似乎潜意识早就有了决断,在他发出第一个无意识的‘我’的音节后,他混乱的锈迹斑斑的思维清晰明亮起来,他说着,几乎没有停顿。
那是在这六年间,在他每一次睡去,每一次喝醉,每一次大脑放空的时候,潜意识就在为他组织全部的语言,全部的真相,以及全部的忏悔。
年轻人离开前给了他水,他一口气将整整一瓶水喝完了。
“抱歉,我也不想选用这样极端的方式,不过我的时间也不多了,”男人看了看手机时间,“我离开后会通知人将您送回城市,大概两个小时他们就会到了,他们会给您一笔钱……不用误会,钱不是用来买真相的,只是表达我的歉意,我没想过今晚这么顺利,所以真相是您早就想说出来的,绑架仅仅是诱因……您可以用这笔不多的赔偿吃顿好的,买身体面的衣服,找个不错的酒店洗个澡,在干燥温暖的床铺平静的睡一觉,再思考以后的事。”
在年轻人站起来后,喝完水就一直低着头的冯立虎开口了。
“我们三个你都找过了吗?”
“算是吧,不过只有您我觉得可以直话直说,因为只有您为它活在悔恨中。”
“你会……怎么处理录像?”
“找合适的机会给女孩的父亲,让他自行处理。”
冯立虎将手指交叉抱着头,痛苦的抓着自己的头发:“……为什么不杀我?”
“我不希望冤枉好人,找您是求证一个人的证言,也是来找证据的,”年轻人轻轻的笑了笑,“至于报仇……我不是苦主,做不了这个主。”
冯立虎抬起头,仰望着那片明亮的黑暗:“把你的折叠刀留给我吧。”
“在我看来这是多此一举,”年轻人的声音依然柔和,他用那丝绸一样温软的语调说着残酷的言辞,“您早就杀死自己了。”
他站起身,拿走了摄像机,提起地上沉重的,装着动物的笼子,转身往回走。
冯立虎看着他走远,看着车开远。
马达声消失了。
四下空旷,又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他捂住脸,浑身颤抖,牵连着椅子,以及与椅子相连的帐篷,微微抖动。
空旷的荒地上,哭声传的很远,可只有夜行动物才能听到。
楚颜没有去沈良的诊所,太晚了,他直接去了沈良的公寓。
开门的是沈良的小娇妻,估计莽撞的没有看猫眼,一见他的脸就愣住了,但随后发现笼子里的东西,惊喜变为了恐惧,她尖叫了起来。
以为老婆被人欺负的沈良穿着睡衣拿着撑衣杆就气势汹汹奔了出来。
看见是楚颜,一张富有烟火气的紧张面孔马上变为死人脸。
他把妻子拉到身后,敌意的看着楚颜:“你怎么知道这里……算了又是背调写的吧。”
“沈医生,沈太太好,深夜打扰,非常不好意思。”
沈良一个字一个字的说:“我下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