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用卡全部刷爆了。
冯立虎皱了皱油腻宽大的鼻子,掏出衬衫口袋里压扁的烟盒,剩下的最后一支烟随着烟盒的褶皱也弯折了。
他想起了某一年兴起的戒烟恐吓广告,想起了前妻辱骂他硬不起来,想起了和早泄一样的他的人生。
高材生,制片人,富豪女婿,青年才俊……他把这些词从脑中踢开。
从他拿到人生中最多的一笔酬劳时,他所有的运气都用尽了。
抽出嘴里的烟,向相反的方向拗,结果非但没有拗直,反而将最后一支烟折断了,棕黄色的烟丝从白色卷烟纸破裂的缝隙间掉落,他手忙脚乱的想将它复原,脆弱的烟头从滤嘴处掉落了下来。
这是他最后一支烟,他没有钱买烟了。
他捡起烟头,吹了吹,斜倚弄堂拐角处的电线杆,看着雨后凌晨少有人经过的弄堂口。
明天,儿子就要从美国回来了,全世界也只有他的儿子还记着他,会打电话关心他,看在儿子的面上,他明天预估还能从前妻那里要到一笔生活费。
可这笔钱能够他在出租屋里生活多久呢?一个月两个月?
前提还要看他是不是能够压下赌瘾……赌场在他停机前又来电话了,说要给他免费的房间,鼓动他去赌钱。
他心痒痒的。
其实他说不上多喜欢赌博,赢钱是很欢喜,可输钱也让他愤怒。不过好的一点是,在赌场里,他的脑子会被各种带数字的金币占满,水果机上金币掉落的响声成为他耳朵唯一听得到的声音,他的脑袋装满了硬邦邦占地方的金币,他什么也不能思考,他觉得很安心。
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扔掉滤嘴,他拈着烟头点燃后塞进嘴里,吸进来的不止未经滤嘴棉过滤呛人的烟味,还有从卷烟纸里漏出来的烟丝。
他抿了抿嘴里苦味的烟丝,吐了出来,还没来得及抽第二口,头部就发出剧痛,眼前一片昏暗。
与神志一起苏醒的疼痛,令被绑架者觉得愤怒。
他一无所有,有什么可怕的,谁无聊到要绑架一个连楼梯间房租都付不出的中年男人,还他妈把他打得这样疼,撕票也就算了,他活着可没钱治伤。
他想去捂住疼痛难忍的后脑,才发现手动不了,不止是手,他的全身都被绳子紧紧缚住,绑在了椅子上。
眼睛很疼,灯光直射着他的眼睛,是拍摄用的卤素灯。
呼呼的风声,房子在摇晃?
他闭了闭眼睛,从重击后的头晕中稍稍缓过来,察觉他所处之地不是一间房间,而是一个橘色的帐篷,有风从帐篷牛津布的缝隙中吹进来,地面上PVC布的接缝处探出几根野草,周围没有一丁点儿车辆的鸣笛声,空调的震动,交谈的人声。
冯立虎不禁怀疑这个帐篷被搭在荒山野岭,而身处帐篷中间的自己就在荒野的中心。
他以为自己是不怕死的。
他气势汹汹的大声咒骂,可是等了很久也没有预料中的绑架犯,似乎他是没有使用价值的废弃家电,毫无回收利用的价值,被垃圾车运到了偌大的垃圾场,被倾倒闲置在那里,任其腐朽衰亡。
他开始焦虑,他开始尿急,他开始想念他欠费的手机。
至少在能蹭网的购物广场,他还能和他的儿子用语音潦草的说声再见。
“喂!”他喊了一声,挣扎着妄图将绳子挣掉,现实是他连一只手指都无法抽出,椅子似乎用钉子钉在了帐篷底部的横杆上,挣扎的厉害了,还能听到被轻微晃动的横杆摩擦帐篷支撑条的金属摩擦声。
背发痒,屁股疼,手拗在身后酸的很,酸痛到了极致又变成了发凉的麻木。
可椅子被牢牢固定,牵连整个几十平帐篷的重量,他根本一厘米也动不了。
他又喊了几声,挣扎了几下,终于气喘吁吁的停下了折腾。
在他冷静下来后,他开始打量这个诡谲的拘禁地。
在他正前方位置的帐篷布上,有一个小小的黑色小洞,灯光太刺眼,他这儿是最亮的,看外面都不太清楚,但他能在身体略微变化时,捕捉到那个黑色的孔后掠过不太明亮的反光。
难道是镜头?难道谁想看一个大活人怎么慢慢的死去?
他觉得一阵恐惧。
内部的光还是太亮了,他很想看清楚外面这个东西在帐篷布上的倒影,可是没成功。
也许只是自己在吓自己。
天逐渐亮了,牛津布编织的细小空洞中逐渐透进自然光,卤素灯显得不那么刺眼了。
即使身处在魑魅魍魉横行的野外,随着日光愈发明亮,鸟叫在帐篷外响起,绷紧神经一晚上的冯立虎也逐渐放松下来,可与此同时,饥饿和排泄欲望强烈的占满了他的大脑。
“谁在那里!”
没有人回应。
“喂!喂!救命啊!”
回应他的只有欢快的鸟鸣。
谁来和他说句话,骂他也行。
这世界上只剩下了他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