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深。经历过方才晚宴之上的那一场血战的连惊带吓,那些平日里养尊处优的朝臣与宫妃们这一晚上着实过得够呛。战战兢兢地在侍者的带领下各自回了暂住的卧房,然而这样的夜晚却实在没有多少人能够安然进入梦乡。
皇家游船之上负责巡逻的侍卫愈加警醒,不敢有丝毫怠慢。黑暗之中,各处都隐匿着身手不凡的岚宇影卫,彻夜不眠地守卫着船上的每一个角落,谨防有心怀不轨之人再度来袭。
最高层的某间华丽的屋子里,本应该已经熄灯就寝的人却依旧静静地倚立在窗边。黑曜石一般的眸子望着窗外清冷的月光,仿佛是在期待些什么。一阵冷风自窗口灌入,浅离攸拢了拢身上的狐裘,却未曾挪动脚步。
江畔的更夫手持更鼓敲打过三遍,浅离攸抬头看了看天光,一直淡然无波的脸上终于闪过一丝焦躁之色,掩在袖中的双手十指紧握。
正在此时,一抹白色的影子由远及近,不知从何处朝着游船直直地飞过来。浅离攸猛地站直了身体,双眸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团骤然出现的白影,心口狂跳不止——来了!?
然而船上保持了高度警戒的侍卫与影卫们亦发现了那抹可疑的白影,浅离攸只听得自外头甲板之上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是利器破空的轻啸——双手捏紧了身前的窗格,浅离攸眼睁睁地看着一支离弦之箭朝着那抹白影窜去。
只见那抹白影好似不经意地绕了个弯,轻巧躲过了夺命的弓箭。好似发现了危险,那东西在离游船不远之处便停了下来不再靠近,只在江面上绕着圈盘旋,接着发出了几声怪异的叫声。浅离攸瞪大了双眸,在听到那叫声的同时终于将那团白影看了个清楚——那是一只浑身雪白的云雀,是属于他的传信云雀!
“只是水鸟,都散开,个就其位!”浅离攸听到甲板上有人轻声道,紧接着便又是一阵快速而整齐的脚步之声。
心底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蓦地激动起来,浅离攸瞪大了双眸牢牢地盯着那云雀盘旋飞翔的姿态,看着那灵活的鸟儿伸展着双翼,时左时右,时上时下,时而再绕几个圈,不过片刻便又以优雅的滑翔之姿如同来时一般悄然无声地飞向未知的远方。
然而那在普通人眼里看来再平常不过的鸟儿的飞翔的姿态却让那自始至终牢牢盯着云雀举动的浅离攸蓦然间眼眶发红,鼻头发酸,而唇角却是止不住地上扬。
浅离攸回头看了看这间装饰华丽的屋子,黑曜石一般的眸中闪烁着比窗外月光更为耀眼的光辉,里头是自来到岚宇帝国之后的这两个月以来都从未曾有过的轻松与雀跃。
是时候了,离开这个地方……
就在离浅离攸所在的屋子隔了不远的某间厢房中,依然燃着灯火。一个颀长健硕的身影迈着沉稳的脚步来到门前,轻声道:“微臣求见陛下。”
“进来。”里头传来低沉的嗓音,听不出主人此刻的喜怒。
林珝推门进去,便见夜君曦正负手立于窗前,见他进来,转头问道:“如何?”
“回禀陛下,都已处理完毕。消息都放出去了。”林珝答道。
夜君曦闻言点了点头,深邃的凤眸中依旧布满寒冰,望向窗外的目光中隐隐透着杀意。
林珝明白,昨夜琬樱殿那位被刺中毒,今晚宴席上又遭遇刺杀之事,这一次,帝君陛下是真的生怒了,否则也不会这么快便想要了解那些曾经视为“乐趣”之事,下达那样决然的旨意。不过,以林珝对于自家主子的了解和对于岚宇的信心,他倒并不担心岚宇今后的命运。
世间传说,当今岚宇帝君夜君曦虽风流薄情,却是难得的千古明君;只是十年过去,似乎许多人都忘了,当年的夜君曦是如何踩着兄弟的尸骨登上了帝位。不过自夜君曦被贬出宫之时便忠心追随在他身边,至今已有十五年之久的林珝心中却异常清楚,自家主子如今只是收起了当年夺嫡之时的铁血手腕,然而那嗜血的野心却从未曾消失。而如今某些人的所作所为,却是将暂时沉睡中的嗜血真龙渐渐唤醒了……
正当林珝以为夜君曦没有更多的命令了而准备退下之时,一名影卫未经传召突然出现在房中,向来被训练成极少有情绪的人沉声开口,语中却是带着常人都能听出来的焦急:“陛下,尚君所居卧房失火了!”
立于窗边的男人那深邃而锐利的凤眸蓦然瞪大,不可置信地回过身来:“你说什么?!”
还未等那影卫开口重复,身子便毫无预警地被掀翻在地,深厚的内力压得他一时竟无力喘息,就连方才闻言怔愣一旁的林珝也遭到波及,胸口一阵气血翻腾,好不容易才开口:“来人,护驾!”一边喊着,一边追着早已飞身出去的夜君曦而去。
刚刚安静下来的游船之上再度陷入一片混乱。
好端端的,怎么可能会失火?!林珝一边疾步跟在夜君曦身后,一边轻咳了两声,心中却也是百般焦急。江上本就shi润,况且那位房中早已熄了烛火,不可能无端端走水。难不成,布置了这么多侍卫与影卫,还会有刺客暗中潜入?!
思及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