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破庙里一片荒芜,砚青独自坐在干草上看着柴堆发愣,他不敢睡觉,担心外面有人声追过来,月光照的门影深长,令人思绪难平。柳儒风两次把他带到这里,每次都只差一步,跨过去就是他许诺的人生,也许自己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都是当初辜负他的报应。那天晚上,他的血流的满地都是,沾shi了砚青的鞋,一步一个血印子,也不知被谁打扫过,现在早已毫无痕迹。砚青抚摸着那块柳儒风睡过的地方,缓缓躺了下去。
柳儒风,我只是想一想你,不过分吧。
柴堆燃尽,迎着清晨的冷风,砚青再次跨上了马。远远看见昔日那座长桥,心里莫名紧张了起来。再往前就是自己未知的世界了,一个人闯过去会有什么风险?过往他心里有底气,因为不论怎么闯祸都有家里顶着,可现在他只有自己了,对危险的敏感远远高于对外界的好奇。马儿感受到他的犹豫不决,甩着尾巴不耐烦的来回踏步,砚青回头冲远处的药山望了一眼,再转过来便坚定了信念打马前进。走吧梅砚青,一路向前,不要回头。
越过北冈河桥,砚青在一片芬芳气味中愕然勒马,那是一副只能在梦里和画里见到的景象。春江水暖,花香扑鼻,河边的野鸭子排着队嘎嘎叫嚷。shi润的泥土混杂着青草的馨香,一望无际的油菜花田在空气里暖洋洋的摇动。砚青下了马,一步、一步,在惊喜中走进这充满生命力的画卷,俯身花丛中,小心翼翼的抚摸着每一朵娇嫩的紫荆花,它的触感竟是这样的柔软,它的味道竟是这样的甘甜。砚青的视线越来越柔和,在丛丛三色堇中,仿佛看见了母亲的笑颜,那个端庄典雅的美人,那个在时间初始教会他爱的女人,砚青闭上眼,想起小时候,被兰姑搂在怀里安眠,耳边是她温柔的轻声低语:
你是我的一颗种子,会开出什么样的花呢?会像海棠一样芬芳灿烂吗?会像山荷叶一样晶莹剔透吗?我想,你可以变成任何你喜欢的样子。热爱这个世界,就像我爱着你一样,拥抱这个世界,就像我抱着你一样。青郎儿,我美丽的孩子,你是我留给这个世界最美好的礼物。
再睁开眼,砚青的脸上滑落一滴热泪。娘亲,我好疼啊,满身创伤的我,还有资格去爱吗?花丛中悲伤而温柔的少年,他并不知道自己此刻有多美。砚青爱抚着眼前的花叶,抬眼想要找到一个可以倾诉这份感动的人,却只看到几个孩子抓着风筝在远处的茶馆里追逐打闹。
拴好马坐下来,砚青点了一杯茶。那小二端着茶过来的时候,盯着他愣了一下,一会要走一会又回头看看,挠着头喃喃自语:“我怎么记得是个女的来着。”
砚青抬眼望向他:“怎么了?”
那小二笑着弯了弯腰:“嗨,没什么,我看着客官眼熟,想起几年前有个小哥背着一个满身是血的女子在这儿附近到处找大夫,也不知道后来找到没有。”
“!”砚青愣住了,他看那小二转身要走,急忙叫住他:“你可记得当时是什么情景么?”
店小二就是喜欢唠嗑,有人乐意问,他就开始滔滔不绝了:
“那小哥长得挺Jing神的,穿戴也不俗,就是脾气不大好,没什么耐心听人说话,我看他背着那女子在附近冲撞了半天,好心告诉他,咱们这儿没有治急症的大夫,您这个情况只能往药山上寻一户贵人试试,那儿听说有高人。他听了,不但不谢我,还直翻白眼呢。那女子与公子您长得真像,不知道是不是你家妹子?”
砚青呆愣愣低下了头,没有说话。小二候了半天没收着回应,撇嘴离开了,一边擦旁边的桌子一边嘀咕着:“这年头的贵族公子哥,一个个都没什么礼貌。”
那白衣公子不知怎的突然站起身来,往桌上扔下一锭银子就去牵马,小二这儿收了大钱满心欢喜着,就看那少年骑着白马停在他面前问道:
“你知道琅嬛庭院在哪么?”
店小二赶紧给他指了方向,看着他一骑绝尘而去。
“人抓到了么?”
徐魏不安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立马低下头去:
“没、没有...”
“废物!”梅常洛一脚踹飞了脚边的土凳,完全没有了平时的气度,眉眼里全是怒火。徐魏赶紧给自己找补:“他跑不了多远的,青爷他赖着这园子活呢。”
梅常洛不喜欢听劝解,只想立刻见到人,他不耐烦的对徐魏甩甩手,示意他滚蛋。
徐魏退出房间,深呼了一口气,暗自感叹,这位新宗主跟老宗主还真是一个脾气,活不好干呀...砚青少爷,你可加紧跑吧。
梅常洛可能不知道,梅砚青身上流淌着的,是南国第一美人公孙芷兰的血,他天生就具备魅人情动的能力,即使他自己毫无意识。他这样的人是碰不得的,一旦沾染了,那滋味就会在脑子里反复荡漾挥之不去。常洛这几日里抱了无数女子,从迎春楼的花魁到纯情的村姑,可是闭上眼面前全是梅砚青半眯着通红shi润的眼睛唇齿微张失控呻yin的销魂模样,如果他只是转了性子,换了兴趣也就罢了,可就算是把怀中女子换成青葱少年,也难以取代那个午后的情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