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院的月亮门被黄昏照出了斜斜的影子,一个步履蹒跚的身影由远及近缓缓出现在了门边。端茶的小厮撞上正要进门的砚青,匆忙行礼,一抬头就看见砚青惨白的面容,腰带松垮的挂在长衫上,半开的衣襟隐隐露出胸口晶莹的肌肤,发丝凌乱散落,嘴角破裂渗出一团血色。
“砚青少爷...要不要给您叫大夫?”
梅砚青半垂着眼帘神色忧郁,摇晃着虚弱的身子摆了摆手,一言不发的走进了寝屋,关上门没一会,屋里就传来了乒乒乓乓砸东西的声音,那小厮不敢多问,挠着头准备离开,正碰上一队捧着礼盒的家奴走进来,一看服制是正院伺候的,赶紧低下头行礼让开。
带队的家奴乐呵呵停在门口敲了敲门试探着喊道:
“青爷?在吗?”
屋里没有应答,那领队的犹豫了一阵,弯下腰笑眯眯说道:
“青爷,大喜呀,宗主让我给您送了好些衣食日用,都是挑的上等货,您这屋日后开销有路啦!大家伙可仗着您吃呐。”
“滚。”屋里突然低声回了这么一句,领队的倒不介意被呛着,反而确认了人在屋里,更加欢欣的补充道:
“宗主难得这么高兴,突然开仓放粮,几个院的下人都知道是您的恩典,宗主说了,以后只要您开口,没有不给的,有什么想要的,您跟奴才说呀?”
“...”屋里再次陷入了沉默。那领队啧了啧嘴,等了半晌又开口道:
“青爷,这礼您总得出来收下吧,还有您之前穿的红梅舞衣,宗主让我翻出来了,还加长了腰带,说让你以后一直穿这件,会比青纱常服更好看,您要不试试?”
“滚!”盘子摔打在门上发出了清脆的破碎声,伴着里头一声怒吼,吓得带队的后退两步,赶紧让人先撤。
砚青羞愤的浑身战栗着,虚弱感逐渐侵蚀上来,整个人瘫倒在榻前,看着满地狼藉心绪难平。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被....堂堂嫡系公子,竟要将自己献身以换取生计,而他竟敢事后用打赏女人的手段来羞辱我!受尽了此生未见的屈辱,却连怒火都不敢冲那人发一下。何止,只怕是日后尽数皆是这样的羞辱了,接下来该怎么办,难道真的就这样任人予取予求吗...刺痛阵阵袭来,桌上的铜镜反射出一张清秀而悲凉的脸,砚青的眉头紧锁,他冲到梳妆台前拿起剪刀,干脆利落的剪下了额前的散发。他不敢回想刚刚发生的事情,可身体残留着的一丝余漾在反复提醒他,当他在极度羞耻中闭上眼睛放弃挣扎的时候,脑子里只有那三个字占据了全部的思考。
柳儒风。
不要想!不要再想了!梅砚青激动的抱住头双目紧闭提醒自己,不要再思考关于那个人的任何可能性。可越是这样暗示越是无处可逃的脑子里灌满了那个人的笑容和他轻柔的低语:
青郎儿...青郎儿...
“青少爷!”一声焦急的呼唤打破了他的思绪,冬暖阁的姨婆推开门急匆匆闯了进来,来不及理解这一屋子凌乱,对着砚青大喊道,“老太君倒了!”
“儒风他真的不回来了么...”梅老太的脸色很差,眼睛深深凹陷进去,闭着眼睛说话,又像是能看得见似的。
砚青握着她的手,哀伤却沉默不语。
“你们两个过去那么好,可惜了...”梅老太叹了口气,“你爹...跟你娘也那么好过,兰姑她为了博野呀,把命搭进去都无所谓,你爹其实一直后悔着呢,当初,忙着梅宗的家业,没有时间好好陪陪你娘,你别看他平时没什么人情味,一到兰姑的忌日,他就把自己锁在悯兰祠里头,一呆就是一天,等人没了才知道珍惜,又有什么用呢。”
砚青的手开始微微发颤,他努力镇定自己的情绪点了点头。
“你把风儿带回来,你们两个一起,互相辅佐,有他陪着你呀,太nainai这就能放心走咯。”
“别说了,太nainai,您会好起来的,有我在呢。”
梅老太低下头欣慰的笑了笑,好久才缓回神来动一下,谁都明白,谁也不敢说出来,将死之兆啊...
从太nainai的院里出来,砚青心事重重,梅庄决不能落在那个畜生手里,太nainai的身体再也经不起更多打击了,可那位大人已经转了向,不再与庄里联络,外界也是墙倒众人推,早已不把梅宗嫡系放在眼里,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取回血玉梅,重振家风。取回...血玉梅?砚青愣住了,那不就意味着要去求柳儒风?脑子里瞬间出现了那个晚上,儒风浑身是血面色惨然的模样。砚青皱起眉摇摇头,没可能了。
一路回到角院,却看见一大帮家丁在搬动他屋里的东西,丁零当啷好大的动静。
“你们干什么!”梅砚青的心里一紧,赶忙上前询问。
“砚青少爷,宗主说了,从今天起您搬到正院去,和他同住。”
梅砚青一下子慌了神,想起白天种种,他后退两步自言自语:“不行,这绝对不行!”
“宗主知道您肯定不答应,他让我跟您说,要么您搬过去,要么他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