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份的德国离入夏还早,我停在红灯禁行线后,按下车窗,把风放进来。
    夹道两侧的椴树伞盖葱郁,枝桠的Yin影洒在我脸上,有松柏炙烤后香腻的气味。菩提树荫常绿常新,只是来往的行人不曾回头,来去便是一年。
    我有些后悔,当时没有硬气地拉着Jade走完全程,他大概也只会冷落我几天,总比现在这般落得余生遗憾要好。
    车子停在他公寓楼下,他住顶楼,房间是复式结构,与他同住的室友是萨克森州人,笑起来门齿有缝,配一头卷毛。
    他认识我,给我指路到公寓后街的公共球场,说Jade在那里打球。
    我是真想他想得紧了,匆匆下楼,也没顾开车,徒步跑到了球场。
    球场边缘有三米高的绿色围栏,内置三对篮架,几个穿着短袖短裤的男生在奔跑,运动鞋摩擦场地的顿滞声清晰可闻。
    Jade混在一群高大的白人男孩里显得瘦小,但他经常运动,穿篮球背心裸露在外的肩膀线条结实好看,捏球的手指骨节也长,他跑得快,在人群里穿梭,多攻下盘。
    “Wow!Jade,Guter Schuss!”(噢!杰德,好球!)
    三分投中,他们擦汗击掌,有个面熟的白人男孩看到我,拍了拍Jade的肩膀,指给他看。
    Jade把球抛给他们,示意自己暂时离开,让他们接着打。
    我站在场边,熟练地从他放在场外的背包里掏出一瓶水,就像多年前,我们在慕尼黑的公园里玩耍时那样。
    “你怎么来了?”
    他仰头灌水,shi汗随着喉结一同滚动,在阳光下镀金。
    “来看看你。”
    “穿这个?”他望着我一身正装,皱起眉头。
    “下午刚好有时间。”在他面前的谎言向来不攻自破,我只好转移话题,“你还打吗?”
    “你有事?”
    我点头,“有话想和你说。”
    他倒也没拒绝,转身和朋友们道别,理由是要陪哥哥到教堂参加周三的唱诗祷告会。
    我嫌他的借口蹩脚,“谁会在下午去祷告。”
    他把外套单拎到肩膀,勾起唇角:“谁说上帝不会睡午觉。”
    我们没回公寓,并肩坐在车里,Jade汗气蒸发,烘得我整条右臂暖融融的。
    “说事吧,我还要回去冲澡。”
    “你...一定要回台湾吗?”
    他该是猜到我会说这个,仰头靠在椅背上阖眼,“林本川,我讲的很清楚了,回台湾是我的事,和你无关。”
    我收紧拳,妥协般消了气焰,“什么时候走?”
    “下周三,机票已经定好了。”
    我垂眸,做不出什么表情来回应这个答案,原来在他心里的‘有关,与我从来都‘无关’,他甚至可以不用和我商量就离开我身边,留我一人挂念。
    指甲磕进掌心,我缓缓扯出一个微笑,对他说:“那下周二我生日,陪我过完好不好?”
    我向来不喜欢大张旗鼓地举办生日宴,在德国我没什么朋友,几乎每个生日都和Jade在公寓里敷衍了事。
    他一般会送我一份礼物,再用真挚的身体犒劳我。
    但这次不同,他的飞机在周三凌晨,他甚至不能抱着我拥有一个完整的美梦。
    我想让他走吗?
    这答案无需犹豫,几乎比上个世纪德国铁骑踏遍欧洲大陆的决心还要肯定。
    我不想,我想他永远留在我身边。
    生日那天我订了法餐和Romanee的红葡萄酒,配餐在六点一刻准时送达,布置好桌面,我便一人独坐在餐桌旁等待Jade的到来。
    街灯初上,我感受着牛排热气散去,盘碟冷掉的气息。窗外有车笛声,及近,再远行,我看到刀面反射的一双眼睛,像埋在雪地里的玫瑰。
    好在它枯黄之前,没有被凝夜的露水遗忘。
    Jade还是来了,尽管比约定的时间晚了半小时。
    他拖着我们一起去塞维利亚游玩时的旅行箱,但它的下一站是台湾,同行人也没有我。
    “小川,生日快乐。”
    他赠我拥抱和额头吻,左手提着蛋糕,右手从兜里掏出巴掌大的绒面礼盒。
    “礼物。”
    我接过来,当着他的面解开,盒子里躺着枚银质的胸针,顶端晶钻亮闪,想来价值不菲。
    他解释道:“算是给你补的入职礼物。”
    菜品快要凉透,我招呼他快些进来洗手,准备用餐。听到浴室里水流响起的那刻,我拿起桌面上的醒酒器,在倒满四分之一红酒的玻璃杯里,投下两片佐匹克隆。
    Tim说,没有吃过安定类药物的人,3mg的佐匹克隆足够快速昏睡。
    我的手在抖,好在药片轻薄,溶水性好,Jade走到餐桌边时,我已经在他对面落座,笑得开心。
棚顶的灯也调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