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高床软枕,有人却彻夜难眠。区百川用手肘支着头在桌边打瞌睡,没过多会脑袋就磕在灯台上,醒了过来。
他勉强睁开惺忪睡眼,只看见弯曲的烛花冒着点点火星,摇动的烛影中,笼中女子的身影在地上晃动。正因为谢九龄命他亲自看守西王母,区百川才不能入睡,要对着囚笼枯坐一夜。
而笼中的西王母,更如雕像傀儡般,毫无动静。
他按按额头,倒了杯冷茶,走到牢笼前:“喝口茶罢,就算你不吃不喝,我们也不可能让你这么死去的。”
西王母的眼睫颤了颤,并未抬起。区百川蹲**,嘟囔道:“我明白,你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但总要活着才能过下去。虽然我在你们那吃了不少苦头,但虚情也好,假意也罢,你们终归是第一个赏识我巧术的人,这份情意我始终记得,不会报复你的。所以这茶没毒,你放心喝罢。”
“若是区郎记得这份情意,还请高抬贵手,放王母离开。”墙角立刻响起一道男声。
不是区百川,也不是西王母,这嘶哑带着咳喘的声音,区百川一听就知道是谁。他站起身来,摸向腰间的革包:“知偃,就算没在战场上捉到你,我也知道你会来。”
“王母在此,我自然会来。”知偃面朝囚笼的方向,柔声说道,“我来接王母回家。还请区郎看在昔日情分上,行个方便。”
区百川哑然失笑:“看在昔日情分上?你们那样对待我师父,我其实只想把你们碎尸万段。之所以不对王母上刑,只是念在她不是主谋,同样受制于人的份上。
“但你就不一样了,害得我身败名裂,害得我师父受尽苦楚的主犯,就是知偃郎君。既然你自己撞到我手上来,恕我不能放你走了。”
他话音刚落,房间四壁就张起铺天盖地的铁网,好似只等知偃自投罗网的陷阱。区百川取下腰间的机关,随手一甩,它便变化成一张手弩。
区百川瞄准知偃的心口,冷笑道:“在月下瑶台的时候,我仔细观察过,你没有武功,摆弄西王母是你唯一的手段。如今你落在我手里,就插翅难逃了。”
知偃咳了两声:“莫非区郎从最开始就是假意接受我的拉拢,实则潜伏在阆风苑,好给我们重创?可若是那样,郎君知道阆风苑的位置后,很该立刻通知天子,派大军来剿灭魔教。然而阆风苑还是好好地在群玉山上,没有任何军伍来到。”他勾起唇角,笑道,“莫非区郎是对太华夫人,余情未了,不忍下手?”
“不错,我最开始,是真心想帮助你们,让你们不用受边境征战之苦,能够安居乐业。我也确实感谢太华夫人的赏识,”区百川扣动手弩扳机,“但你们在师父身上种下那一根傀儡吊线后,我对你们只有恨。”
这一弩深深**知偃的右腿,血流如注,他不避不闪,浑然不觉疼痛一般,直直站在区百川面前:“无论区郎想如何报复,就算砍断我的手脚,片片切开我的血rou,我也不会反抗。只求郎君放走王母。”
西王母终于开口唤道:“知偃……”
知偃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他拔出腿上的弩箭,跪伏在区百川面前:“请罢。”
区百川忍不住退了一步,哼道:“你不是诡计多端,心狠手辣么?用你的计谋来对付我不就行了,何必卑躬屈膝,向我讨饶?”
“只要能接回王母,跪又何妨。她比我的一切都重要,哪怕是我的性命。”我明白,郎君既然有了能剪断天丝的机巧,我们就不可能逃出你的罗网,唯有用此身消弭郎君的怒气,才能得到一线生机。这样,” 知偃抬起头来,他将手中弩箭掉转向自身,狠狠**自己的肩膀,“这样够让区郎消气么?”
血浸透了他的肩头,他却不觉疼痛似的,一次次将弩箭拔出又刺入,弄得自己鲜血淋漓。区百川撇开头去,冷言冷语道:“你今日就是在我面前自戕死掉,我也不会放王母走。你死心罢。”
他说着,回头看了西王母一眼,确认双手依旧束在重枷内,绝无可能从背后暗自给他下针,心里就更多了些底气:“你要是想活命,就老实把手伸出来,我可以考虑把你们关在一起。”
知偃握拳举在嘴边,咳了一声,道:“我不是说过了么?咳咳,我的命不要也罢。但我要王母平安地回到阆风苑。”
“就凭你?痴心妄想。”
区百川正要扣动手弩,再发一箭,窗外忽有枚银针穿过机关铁网的缝隙,Jing准无误地射中他的侧颈。他还没来得及动一动手指,就合眼仰面倒了下去。
知偃顿时收起满面凄凉,摸索着爬到区百川身边翻找出钥匙,将囚禁西王母的牢笼打开。他满手是血,将王母的玉白的脸颊也染红了几点,后者沉yin道:“他……死了么?”
“你不用担心。”知偃恋恋不舍地收回手,对她笑道,“主人听说了他的才能,下令不准杀他,他们不敢动手。怎么,你也爱惜他的巧术?”
王母抿抿唇,没有作答。知偃不笑了:“明莺,回答我。”
西王母低声道:“我只是觉得,他也不过是个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