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川,你相信她么?”
区百川按住额角:“你们都不要说了,我头疼,不想听。”
太华夫人巧笑嫣然:“那我们就不说了,我刚得到个擅长吹笙的乐师,我们叫他来演奏一曲?”
区百川不置可否,太华夫人便朝门外喊了一声:“把那个乐师带来,再拿一坛夷光泪。”
不多时,两名少年走上楼来,他们手中牵着条沉重的锁链,一个高大的男人跌跌撞撞地跟在他们后面。他面容还称得上英俊,衣着华丽,神情却十分憔悴,厚重的枷锁压得他直不起腰。
侍者们按着他在房中站好,方才解下他的镣铐。那男人畏首畏尾,连头也不敢抬,只抱着笙出神。
两名少年将酒盏布置好,斟满美酒,恭敬地退到一旁。太华夫人挥挥手:“下去罢。”他们便弯着腰退出门外。
她只当床上没有坐着归海沉虹,使个眼色,便叫那乐师吹起笙来。笙本就乐声凄厉,这乐师更愁眉不展,吹出的曲调哀戚有如杜鹃啼血。太华夫人暴怒道:“黄口小儿,为何故作姿态,惹我们不快。”
不等乐师张口辩解,太华夫人便弯曲十指,空中隐隐响起弦声。那乐师猛然四肢倒折,疼得目眦欲裂,却发不出叫声来。
区百川将酒盏磕在桌上:“你这是做什么?好好地听着曲,喊打喊杀的就不扫兴么?”
太华夫人正欲向他发火,眼角瞥到归海沉虹,便换了个柔和的语调:“我不杀他就是,你滚下去罢。”
那乐师好容易双脚沾到地面,立刻连滚带爬地跑出房门。太华夫人眼波盈盈一转:“有酒无乐,岂不无趣?不若就请镜湖先生为我们舞一曲罢?”
“你别去招惹他。”区百川瓮声瓮气道。
太华夫人捏住他的肩膀:“区郎,他是你的仇人,你还要手下留情?我只是要他充作舞伎取乐,也没什么过分的罢?”
“他害我也好,没害我也罢,十几年来他都是我师父。”区百川挣开她涂着蔻丹的手,“我和他之间不需旁人置喙。要怎么处置他,也是我的事。”
太华夫人嫣然笑道:“区郎你未免有些不知好歹了。不过也罢,此夜良宵,我们还是尽情畅饮罢。”
区百川对她举了一下酒盏,一饮而尽。此前他已闷头喝了四五盏,这一盏下肚,没过半刻他就醉醺醺地摔到了桌下。太华夫人看他倒在自己的绣鞋旁边,无动于衷地抿着美酒。
归海沉虹开口道:“娘子可否扶他上榻?更深露重,地上未免有些凉了。”
太华夫人举起琥珀酒盏,对着烛光欣赏其中酒ye的颜色,漫不经心道:“哦,你倒是很关心他么?不像他口中说的那样,只会颐指气使。”她举着酒盏坐到榻边来,勾起归海沉虹的一缕头发,“仔细瞧来,你也有些姿色。可惜你这徒弟护着你,死活不肯叫你学优伶歌舞,不然给你披上石榴裙,倒是个绝色佳人呢。”
“既然中了傀儡吊线,六亲不认,他难免会口吐恶言。”归海沉虹和声道,“说到底,还不是因为月下瑶台,在他身上种下毒针?”
太华夫人顺着他的脸颊抚摸下来,呵气如兰:“他心中有嫌隙,我们的傀儡吊线才奏效啊。若真是无欲无求的圣人,便是西王母出手也不可能Cao控他呢。”她娇笑一声,“可惜世人,人人心中皆有污垢弱点。哪怕是先生,也定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罢。”
归海沉虹八风不动道:“即便有弱点,它也不会让我败在娘子的美色之下。所以还是烦请娘子高抬贵手——不要再摸我的肩了。”
“难道先生不止双腿残疾,连人道也不能了?”太华夫人舔了舔下唇,柔声道,“折断你的骨头的这个人,可真狠心。是谁能忍心如此对待先生这样的玉人?换作是我,将你锁在床上便罢了,可不敢伤你一寸肌肤。”
“她是我所知的,最温柔美丽的女子。”归海沉虹含笑道。
太华夫人道:“阆风苑之外,还有如此狠辣的女子?若是这样的女人,来做我们的王母就好了,定比秦明莺那个被男人拿捏在手里的软弱废物好得多。”
“被男人拿捏在手里?”
“是啊,你难道看不出,秦明莺对那知偃言听计从、百依百顺,让区区男宠将她当个傀儡摆弄,十足可笑。”太华夫人忽然想起什么,抿唇笑道,“捉住你的好徒儿,诱使你进群玉山,不就是那个瞎子的主意?如何,先生想不想杀了他,好出这口恶气?”
“我要杀知偃郎君,就必须得向娘子求助罢?”归海沉虹慢条斯理地拢了拢衣襟,“那么我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太华夫人笑道:“真是个聪明人。我就直说好了,帮我杀掉秦明莺。”
“娘子武艺Jing深,尚且不能杀害西王母。我一个双腿已废的残疾,又能做什么?”
“我并非杀不掉秦明莺,只是没有理由杀她。她母亲秦苏叶德高望重,即使她无能懦弱,但是冲着她母亲的面子,阆风苑就没人肯动她。若是我杀掉秦明莺,可就会成为众矢之的,被阆风苑追杀到天涯海角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