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家宝千头万绪,烦恼不已,觉得身上热得不行了。他把T恤脫了,大被子蒙上自己和阿佑的头。
阿佑气闷道:“干什么?”
“我们看谁先受不了钻出被子。”
阿佑立即应和:“谁先钻出去,一会儿吃饭的时候就把刺猬揣肚皮上。”
“卧槽,这招狠。一言为定,反正我肯定不会先出去。”
两人常常玩这种无聊的游戏,他们的游乐场就这么大,玩无可玩的时候,就比比看谁先眨眼、谁能用鼻孔喝水诸如此类的。在暖气房里,他们缩进暗黑的被子,忍耐着闷热和汗津津的粘腻感。没多久阿佑就把运动裤脱了,俞家宝也学着脱得剩条内裤,还是热得不行。
“俞家宝,我快呼吸不了了。”
“投降不杀。”
“投降我是狗屎。”阿佑靠向俞家宝,摸了摸他的脖子,“你都快化成水了。”
俞家宝顺势抱着阿佑,把他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肚皮上,“哈哈,小狗屎,闷死你!”
阿佑难受极了,一脚踹向俞家宝,“你玩赖!臭鱼!”两人在被子里搏斗,热得气喘吁吁。
俞家宝先忍不住,掀开了阿佑那边的被子,喊道:“你输了!”
两人一起钻出被子,阿佑又骂了一句:“玩赖,臭鱼!”
俞家宝只是笑。看着阿佑一身薄汗,雪白的脸颊上微微发红,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脸,“狗屎骂人的时候也挺美。”
阿佑做了个鬼脸,点着俞家宝的额头道:“臭鱼骂人的时候还一样臭不可闻。”
两人几乎贴在一起,汗都沾shi眼睫毛了,阿佑也没在意。俞家宝给阿佑擦汗,轻声说:“别凉到了,你这纸糊的身子板,生个病又变回小娃娃了。”
阿佑笑着枕在手臂上,眼眸黑亮黑亮的,比任何娃娃还清亮剔透,里面住了个心思灵动的小人儿。俞家宝心有所感,摸着他的脑袋道:“你要永远是个小娃娃也挺好的。”
“我才不要,我要长成大个子,以后你再也打不过我。”
“做梦吧你!我看看你左手。”俞家宝拿起阿佑的手掌左右端祥,“老人说,手指长就长得高,手指短就是霍比特人……”
阿佑的手指不长也不短,白白嫩嫩,指尖圆润秀美,俞家宝把手掌放鼻子上乱蹭一通,阿佑咯咯笑了起来,“痒!别玩了!”
这时,有人敲了敲房门。阿佑小声道:“我妈妈。”
两人不约而同地快速穿上衣服,然后溜到床下。文世龄过了好一阵才开门,进来的时候,见两人在地毯上下象棋,奇道:“屋里有那么热吗,你俩快出去吃饭吧。”
两人嗯嗯地答应了。
文世龄出去后,他们抬头互看了一眼,一种从所未有的气氛弥漫在两人之间。俞家宝莫名地感到了紧张,而且,他知道阿佑也一样。这是“密谋造反”的刺激感吗?因为他们在瞒骗着文世龄,策划要做什么不被允许的事儿,所以有了同谋的默契?
直到俞家宝翻开阿佑的字典的那一刻,他依然只有朦朦胧胧的念头,不敢去细想。在密谋对抗文世乾之外,他们还有着另一个更深的秘密,因为藏得太深,他们甚至连自己都瞒过去了,当时只是觉得有点别扭,有点紧张,心绪浮动却无法捉摸。
阿佑日记的前面30多页,是杜昀盛还在世时写的。写得不勤,大概就是写着玩儿的,里面都是琐碎的生活小事,家长里短,偶尔吐槽杜昀盛,偶尔抱怨妈妈的严格。
从记录的事情看来,他们家简直就是孙猴子和如来佛祖的战场,杜昀盛跳脱爱玩,可文世龄的五指山一收,他就夹着尾巴回来了。杜昀盛带阿佑看世界,文世龄给阿佑安稳的生活轨道,他们的家庭小而亲密,除了身体孱弱的烦恼,阿佑没什么不幸福的。
在阿佑稚拙的笔下,可以看出杜昀盛和文世龄感情深厚。杜昀盛是富家子弟,文世龄却是普通人家,他们共同经营酒店,杜昀盛负责唱红脸安抚人心,文世龄负责唱黑脸树立规矩,不管是酒店还是家里,他们俩就是个完整的圆,相互扶持前行。
直到杜昀盛的死打破了平衡。
丧父之痛,阿佑什么都没写。其中有好几页都是粗暴的乱涂乱画,然后就是长时间的空白期,生活像是嘎然而止。
俞家宝想,那一年阿佑是八岁,还是九岁?等他再写日记时,家里已经是天翻地覆的变化。从断断续续的内容可以看出,文世龄几乎不让他出门,对他的一切,从饮食到学业,到他看的和玩的种种,都管得更滴水不漏。阿佑被困在这房子里,也被困在杜昀盛的死亡里,身体越发经不起折腾,三天两头的生病。这么一来,文世龄更有理由把他留在家里,一层层地把他保护在天罗地网之中,不让他接触外面的世界。
俞家宝看到这部分,心里酸涩不已。即使到了这时候,他还是心疼他,感受到他被紧紧勒住的憋闷、家庭破裂的痛苦、无处可逃的无助。这一段时期持续了很久,可能有好几年的时间,内容特别多而繁杂,里面没了杜昀盛,世界缩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