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步而来的声音摩擦着草皮,带出细碎的声响。斑驳的树荫被穿金引澄的长靴缓缓踏过,风过树梢,鸣唱着淅淅沙沙的节奏。
当我闻音转身,看清来时的人,便立刻屈膝跪了下来。
“参见皇上,吾皇万岁。”
“起来吧。”
略带醇厚的声音,可听起来更多的还是少年的清朗。
我站起膝盖,抬起眼睛。
他并没有身着皇袍,赤色的内衬外是一件游龙的黑色长袍,腰间系着一条炳金烫玄的腰带,彰显华贵。容睿太子……啊不……是皇上?!不过,我实在不大习惯将这么一个不近人情的称谓给眼前这个少年,姑且在心里斗胆地叫他的名字吧。
殷容睿,他比之前多了一份威武。
而他的身边除了随行的几名内监宫女。
左手边是提剑随身保护的云邵阳,他一身劲装,不着痕迹地朝我点头。
右边……
是好久不见的霍骁。
我的目光在他身上颤了一下,然后急急收回。
“可是要去御医殿。”殷容睿略走了几步,绕到了我的身边。
“是。”我颔首道。
“听说,御医殿内近来不甚太平。”他的口气倒也不像要责难。
“小臣尚未进殿,也知晓得不尽然。”我实话实说。
殷容睿顿了顿,余光飘忽,说道:“如今这个时辰了,竟尚未进殿。”然后,又走了几步,呵呵笑道:“道你是玩忽职守,错是不错?”
我听了,脸上登时红了起来,自己向来是对迟到早退一类的事情比较反感的,没想到,今天竟然也赶上这么一遭了,而且还被最高层的领导逮到,真是无比汗颜。
“如今还不到用丝帕的时节吧。”皇上的语调细微地一转,视线移到我的手边,眼神里的不明逐渐翻滚上来。
我太阳一跳,不禁把手里的丝帕攥得紧了一些,同时硬着头皮说:“是小臣用来擦拭外物的,方才衣裳沾了些泥污。”
“是么。”他又走回了原来的位置,口气平淡,缓缓而道:“这天竺赤溪蚕丝制成的丝帕,却用来擦拭泥污,着实暴殄天物。”
胸腔上一闷,呼吸乱了几个节拍,我连忙说:“小臣认不得这样的极品,实在该死。”
他Jing锐的目光一转,薄唇微微一勾,道:“若只是这样便该死,那你身携宫中女眷之物,又当如何呢?”
无力感在爬升,和暖的节气里,我的心里皱成一片。我又不能坦白说是你亲妹妹给我的,道出实情对我只怕更加不利,况且又当着这么多人,这样的年代里,道理是不在我手里。
“启禀皇上,严大人和袁将军恐怕已在枢密院恭候多时了,到底西北边境军务要紧,还望圣上移驾。”霍骁微微跨出一步,行礼的姿势不卑不亢。
殷容睿听后,却是淡淡地一笑,道:“是啊,朕自然明白你的话。”说着,目光从我脸上一扫,淡然道:“林典御。”
“是。”我颔首答应。
“将林典御带至御书房,等朕回来发落吧。”殷容睿脸上的表情不冷不淡,像一池密涧,看不出玄机。
“皇上。”霍骁再次出声,大约是还想说什么。
“霍爱卿。”殷容睿立刻止住了霍骁,然后,笑道:“到底西北边境军务要紧。”接着,下巴微微一扬,朗声道:“摆驾枢密院。”
风过,吹起耳边的发丝微微舞动,我定定地站在那里,看着那个变得愈加强势的少年在我眼前走过,身后跟着一群人。
霍骁走过我身边的时候,带着一股我所熟悉的气息,我自己都说不上来怎么会有这种认知。下意识里,我竟鬼使神差地望了过去,但是,视线里并没有那双玄冰黑墨的瞳仁如以往一样注视着我。
我心头闷成了一团,想难受地大喊一声,但最终只能动了动嘴唇。
他慢慢地走了过去,留在我视线里的是一副刚毅高健的背影,我突然想到,这是我第一次看见霍骁的背影,那么颀长挺拔,仿佛是Jing心雕刻出的线条一般刚强健美。不自觉地,心中深处的地方仿佛揉进了一把碎玻璃,冰冷渐次晕染了整张心墙,带出令人不解的哀伤。
“林典御,请吧。”
一个内监手执拂尘,将手一摆。
我没看他,兀自走了过去。
被扰乱的思绪纷繁起来,让我无法思考,身边摇曳的花木,都变得恍惚起来,我不确定自己是怎么了,如果是害了病症,依我的情况来看,估计是病入膏肓了。那一瞬间,我又想起了爷爷,如果他还在,是不是能教我怎么做,于是心中不免感怀起来。
我看了看手里的丝帕,有些不知如何是好。若等皇上回来细问,这丝帕一看就能追究出主人来,倘若,眼下就扔了,又怕被认定是做贼心虚。
心烦意乱之际,我被带到了御书房。
比起内宫深殿,这里少了许多浮华,而更多些学究严谨之气。
带我来的内监和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