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谨其实不解,为何元清会对她有如此深的执念。
她自认没对元清做过什么,平心而论,更是个很不称职的妻子。
但见元清那副歇斯底里的模样,崔谨生出几分怜悯不忍。
或许他很少被人善待,几乎没被人认真爱过。
所以她仅在最初相遇时,对他略伸出过援助之手,他便沉沦深陷,满心要与她白头偕老,相守一生。
元清对她有情,崔谨不否认。
但若要说此情深到非她不可的程度,崔谨却不大认同。
唉崔谨抛开一团乱麻的思绪,“妾身不知殿下心悦我什么,我既无心,您何必强人所难呢?强行与我拘困在一处,殿下其实也不开心,对么?”
“是,我想你心甘情愿做我的妻,也想你对我生出哪怕只有分毫的爱慕。”
“至于到底心悦你什么明怀,你的心不在我身上,眼中也从来没有我。你看不到我,我的爱在你眼中自然空空如也。”
泪水无声滑落,元清上前欲牵住崔谨的手,崔谨却下意识避退。
他泪中带笑,克制收手,雨雾朦胧的双眼之中满是爱慕。
“我有时觉得你如月缥缈、淡漠遥远,是因你雪魄冰心,不同俗流。可是你会关心岳父,会关心小桑小寻,甚至关心小桑种的花,偏不在意我,这是为什么呢?因我不够好?”
崔谨确实对元清有排斥之心。
从前她答不上来为何,今时今日却都明白了。
她内心深处是怨他的。
怨他自作主张就向皇帝请求赐婚,怨他不给她选择余地。
甚至成婚后和爹爹聚少离多的一年里,每个因想念爹爹而伤怀落泪的时刻,她都不免迁怒于元清。
崔谨对元清据实相告:“不是因为您不好。”
“我们萍水相逢,只见过两次,殿下便要与我互订终身,此番厚爱与信任,让我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我至今都没想好该如何看待你、接纳你,我们和离,或者殿下休弃我,再另觅一眼中、心中皆有您的良配,岂不更好?”
“不好!不好!”元清情绪激动,却始终没有再触碰崔谨。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柔和,“你现下不喜欢我,我可以等,我可以用余生等你爱上我,我会努力变好,莫再提和离了,好么?”
“”
见劝不动元清,崔谨只好默默退去。
临舟查明素檀父母早逝,只有一个姐姐,两人关系一般,似乎有些龃龉,但是素檀却会不时寄钱给她。
杀一个人最难的不是消弭其rou身,而是清除他的亲友关系。
崔谨不信爹爹不知这点,在明知素檀有亲人存世,并且两人经常互通有无的情况下,他为何依旧下令杀了素檀。
她问临舟:“爹爹不知素檀还有亲人么?”
“知道。”
“那他为何”崔谨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你下去吧。”
还能如何,无非是他不在乎罢了。
不在乎素檀性命,亦不在乎她的亲人是否会去告官。
可是,这对吗?崔谨痛苦合上双眼。
崔谨让人准备了一些钱,再命人请来素檀的姐姐,告诉小寻如何应对,然后让小寻去见人。
“你是素檀的姐姐吧?”小寻亲切询问,打量那女子。
“是我。”只见她二十五六,一身粗布衣裳,高高挽起的袖子下面是双粗糙的手。
那张脸颇显穷愁,没有素檀貌美,细看之下,倒也有几分清秀。
小寻将崔谨备好的钱交到女子手中,“这是素檀托我们转交给你的。”
女子迟疑接过钱袋,沉甸甸的,她脸上略一轻松,接着又蹙起来,“那她呢?我妹妹,她没事吧,她人呢?她可还好?”
“素檀伶俐有主见,被我们王妃挑中,去清河管理田宅家业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女子默默站在原地,小寻观察她的神色,问道:“你寻她有事?若有难处,你告诉我,我们帮你捎信给她,或可留个地址给你,你自己写信。”
女子却连忙摆手,“不、不必留地址,也不用捎信,她过得好就成,我我再也不能拖累她了,多谢姑娘。”
小寻回去将过程一五一十告诉崔谨,崔谨听罢又是长久的沉默。
她吩咐小寻:“从我嫁妆里支些钱粮,不定时给她送去,就说清河送来的。”
人命关天的大事,崔谨也不知该如何补偿,才能偿还人性命,只能略尽些绵薄之力。
爹爹他、他、唉
她百无聊赖敲着腕间的蟾蜍纹,“小蟾蜍,你可有神通?”
“呱,神、通,大呱,可以帮明怀做很多,呱,事”
小蟾蜍说话很慢,一字一顿,崔谨也不逼迫它,慢慢听它说完。
“唔,如果我想带走一人,让所有人都寻不见我们的踪迹,你能帮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