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新年宴会一直拖到远处的山钟敲响,人们才各自散去。柳儒风坐在门口的石墩子上,安静的等待着,他需要在今晚得到一个答复。
陈狐狸和莫来是最后走的,梅博野看天色太晚一直竭力挽留他们过夜,莫来表示自己睡不惯富贵床,给拒了。二人一路出来窃窃私语,柳儒风只依稀听到一点对话由远及近传过来。
“那先生准备什么时候安排一下呢?”
“你别忽悠我,我不去,我还不了解你?贼狐狸!”
“哈哈哈,先生此话怎讲啊,陈某人可是个良民。”
“得了吧,你为了你那宝贝世子连根都不要了,我可惹不起。”
两人走出大堂穿过前门,莫来一眼瞥见了一旁的柳儒风,顿时眉开眼笑:“哟!我正想找你呢!来来来!”
说着就把柳儒风拉过来,从兜里掏出一根藤草系在他的手腕上,又不知从哪儿顺出来一个酒壶塞到他手里,指了指自己:“来,给我喝。”
柳儒风被他搞的有点摸不着头脑,犹豫的伸出酒壶,那白袍道士乐呵呵的接过来一饮而尽,盯着他左看看右看看,发现他身上实在没什么值钱玩意,就抽出腰刀割了他一缕头发收起来。眉开眼笑的拍拍他:
“好徒弟!”
柳儒风看看他,又看看旁边眯眼微笑的陈狐狸,一拍脑袋,上当了!稀里糊涂拜了个师父。他不大愉快的解开手上的藤草递给莫来:“我不要。”
莫来一看可伤心啦,难得看中一个人才,别人上赶着求他他都不收呢。
“收着吧。”一旁的陈狐狸笑了,“这可是个好东西,日后你拿着它求先生,没有不答应的。”
柳儒风一双慧眼左右凝视这故弄玄虚的二人,默默将藤草收了回去。
“好嘞!”莫来眼睛一亮,两只手揣在袖子里,格外满意的又看了他几眼,“等师父这趟云游回来教你好玩的!”
柳儒风看着两人嘻嘻哈哈远去,重整心情往正殿后堂走去,梅博野像是知道他要来,一早屏退了众人,独自坐在太师椅上等着。
“梅伯。”脚步声停下,少年难得主动叫了他一声,博野却并不开心,他意味深长的看了儒风一眼:
“你从来不叫我爹。”
“您也没把我当儿子。”少年看着他,冷淡的答道。
博野嘴角动了动,无奈的叹了口气:“我对你不好么?”
儒风直视着他的眼眸,看不到真实的情绪,只有一抹深邃,这是一双老谋深算的眼睛,他不会轻易表露自己的情绪,所以当他说他在乎你,那里头有多少真情实感,恐怕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儒风想了想,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
“今日是我和砚青同时犯错,您为何只打他不罚我?”
大殿里沉默良久,梅博野收起了那套贵族社交的姿态,难得眼里流露出一份真诚,他嘴角动了动,声音十分轻柔:
“你是个好孩子,不需要严加管教,自会成才。”
柳儒风一听这话心中就冷笑不止,他一直觉得眼前之人和自己总有几分相似之处,他们都擅长在他人面前保持一种体面,做好一个父亲,一个长者,或是做好一个儿子,一个少年。但他们同时又能将对方看透,知道包裹在善美外衣之下,彼此的眼神又是极具攻击性,并不安分于做一个世人眼中的好人。
“呵,呵呵....”柳儒风没再掩藏心中对博野这番假模假式的夸赞的嘲笑,烛光下他露出一种野兽般的笑容,完全不似平日里温文儒雅,博野看在眼里,却不意外,他知道这才是这个少年真正的模样,桀骜不驯,亦难以驾驭。
“您对我似乎特别照顾。”柳儒风冷笑着眯起了眼,他挑起眉的一瞬间,博野也似笑非笑的勾起了嘴角。
“你似乎对我有什么偏见。”
“我可敢有什么偏见!”话音未落,儒风的声线突然压低抢了一句,眉头一拧露出一丝凶相来,他瞪着端坐在上的梅博野,眼眸轻移,迅速收起了这份累积以久的怒恨,转而淡淡然道,“不是你也会是别人,树倒猢狲散,道理我都懂,义子也好家奴也罢,我尊了你,自当为你使用。”
这小子一门脑筋钻一个死洞的倔模样,果真和他爹当年如出一辙。博野心中觉得巧妙,倒有一丝不小心真把他当成了柳问书,忍不住想顺着他的意思作弄他起来。
“呵呵,风儿,柳木琴是个好东西,爹希望你...做人莫忘本啊。”
柳儒风笑了,终于,梅博野不再向他掩饰自己的野心,他也一早猜到了对方的目的。像柳门这样的江湖大户,独根是不可能不被觊觎的,即使不是梅博野,在世间游荡的柳儒风也未必能像现在这样逍遥生活。
“是不是我把琴术交出来,你什么都能答应我?”
梅博野愣了一下,他思索了一阵,轻声笑了出来:
“你先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儒风捕捉到他神情里的狡黠,盯着他沉默了半晌:
“停止青郎儿的夜课